小儿鬼庙会就这么荒诞地存续了数十年。
直到五年前的夏天,一名外县人来太平县赴任新县长。
他来上任之前,县里就已经传得风风雨雨,说他是附近几个县里唯一留过洋的公子哥,说他来太平县赴任是省政府帮他镀金云云。
但新县长用行动打破了一切质疑。
修水利,禁缠足,废朝拜,建新制……整个太平县可谓勃勃生机万物竞发。
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托师父的关系进了警局,希望能在县长手下做事。
县长上任后,自然很快就听说了县里的独特风俗。
「荒唐!放着好东西平常不吃喝用度,居然在小儿鬼庙会结束后就地烧掉?这不是暴殄天物吗?
「我从来没听说有祭祀小儿鬼小儿神的!这是妄滥之祀,是彻头彻尾的***祀!
「***祀只会玷污民主共和,太平县的文明之路,必须始于移风易俗!」
但即便是县长亲自督办,小儿鬼庙会还是屡禁不止。
终于,县长对小儿鬼庙会的所有不满,在今年夏天彻底爆发了。
从民国六年到八年,县里便开始遭受百年不遇的大旱灾。
旱灾持续了整整两年,今年尤其严重,县里很多村子甚至颗粒无收,粮价更是水涨船高,吃饭已经成为一种奢望,卖儿鬻女的难民遍地都是,每天都有人被饿死。
县长心急如焚,通过私人关系向省政府借来了不少救命粮,但架不住吃饭的嘴多,这点粮食根本无济于事。
于是县长便倾尽家财到处买粮,但是仍杯水车薪,财政左支右绌,愈发拮据。
困难之际,他想到太平县最富有的马巷村。
阴历六月的一天,县长带着我们,拿着从家里借来的现大洋诚恳向马巷村的马村长求助。
然而马村长看着白花花的现大洋,一点也不为所动,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——
「不卖!」
县长耐着性子问:
「为什么不卖?」
马村长的回答出人意料:
「马上就是七月十五了,今年收成不好,村子要留着米面粮油过小儿神庙会。」
「这庙会非办不可?」
「非办不可!一旦触犯禁忌,就会被它们盯上,直到杀光所有人。」
马村长不留情面地开始逐客,县长只能带着现大洋去村里的其他大户家拜访。
辗转十余家,但只要一提到卖粮,大户们只有两个字——
「不卖!」
终于,一家大户偷偷摸摸地告诉县长:
「您还是快离开我们村子吧,我们村长说了,家里有余粮的可以卖给任何人,唯独不能卖给您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村长说了,谁敢废除小儿神庙会,谁就挡了马巷村发财的路,那他就是马巷村的敌人,即便那个人是县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