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夕那日,我做了楚云清最爱的蟹粉酥。
可他连府门都没让我进。
我沉默片刻,熟练绕到将军府侧院。
林婉宁的丫鬟得意地守在将军卧房外。
“长公主再威风,将军还不是一听林姑娘崴了脚,就把她扔下了。”
顺着窗缝望去,林婉宁衣裳凌乱,脸色绯红缩在榻上。
楚云清执着她的脚,手里拿着药膏,细细为她擦着。
林婉宁故作羞涩,“表哥,你已是有家室的人,此时抛下长公主找我,于理不合。”
楚云清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柔:“你与她不同,今日七夕,只陪你。”
我面色泛白,却没再像从前那样闯进去追问。
只将蟹粉酥交给门房,转身离开。
第二天,信使送来一封退婚书,带了句将军的话,满是不耐烦,“公主又闹脾气?那便退婚吧。”
定亲三年,这是他给我发的第一百封退婚书。
我委屈求全了整整一百次。
收敛起所有棱角,从众星捧月的大楚长公主,变成了为他洗手作羹汤、连说话都怕惹他烦的模样。
可这一次,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,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退婚书送出后,始终没等来回信。
倒是宫宴上,远远就听见楚云清和人说笑。
“将军,长公主居然真的签了退婚书?莫不是装的吧?”
楚云清声音冷淡,“不过是想磨磨她的性子,她就这么大的脾气。堂堂大楚长公主,怎可如此骄纵。”
“原本那日陪完婉宁,我是打算回去陪她的,可她越耍脸色,我就越不能惯她。”
“先晾她几日,自会来求我。”
他将一旁的林婉宁搂在怀里,“还是表妹性子柔顺。”
众人顿时笑作一团,“将军,您心里分明只有林姑娘,当初干嘛答应长公主啊?”
“就是,现在她主动退婚,正好遂了您的意,跟林姑娘表明心意呗!”
楚云清没接话,只痴痴地看着林婉宁。
林婉宁娇滴滴的锤着他的胸口,“别听他们胡说,我跟你就是兄妹情。”
“表哥,快去哄哄你的长公主吧,她要是听到,又要找我麻烦了。”
楚云清的眼神暗了暗,“放心,她离不开我,我招招手,她就回来了。”
我的手微微发抖,心脏又涩又疼。
毕竟,他是我放在心尖上爱了三年的人。
三年前我被敌军围困,是他从尸山血海里把我救出来。
阳光下,他银甲染血却眼神凌厉,我瞬间动了心。
后来我放下公主身段,追着他到处跑,也被他冷言冷语拒了无数次。
他总说我“娇气”“任性”。
于是我学着洗衣做饭,学着操持家务。
终于有一天,他松了口,答应和我在一起。
我以为自己守得云开,却没料到,那次我们酒后亲密,他喊的是“婉宁”。
那是我们第一次冷战。
半月后,他主动来哄我:“婉宁是我胜似亲人的妹妹,那天只是醉迷糊了,以后不会了。”
我终究软了心。
那时我还天真地想,林婉宁不过是他的亲人,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。
这三年,我为他和父皇大闹一场,从繁华长安来到苦寒边关。
他随口提一句想吃家乡的卤味,我便亲自下厨。
他练兵受伤,我彻夜不眠地为他换药擦身。
他也曾对我温柔过。
会在我想家时,陪我坐在城楼上看月亮。
会认真地说:“等平定了边关,就陪你回长安,风风光光地娶你。”
我曾信了这承诺,以为我们能从沙场到朝堂,相守一生。
直到半年前,林婉宁来军营探望,我才知道了真相。
当年楚云清救我,不过是因为我穿的裙子,是林婉宁最爱的颜色。
他答应和我在一起,只是想磨磨公主的性子,顺便看看,能不能从我的身上,找到林婉宁的影子。
我想起他总爱给我买的桂花糕,是林婉宁最爱的口味。
他教我射箭时的耐心,是林婉宁说过喜欢温柔的人。
原来我这三年的深情,不过是他用来怀念表妹的戏码。
他曾说:“三年后,我就向陛下请旨,八抬大轿迎你过门。”
今年正好是我们定亲的第三年。
可他早忘了。
也好,他忘了,我便也不记着了。
因为三日后,领国的迎亲队就会来接我。
那才是我身为大楚长公主,该走的路。